今夜就讓無奈將我佔據
沒辦法幫到孩子,是我這個工作,偶爾就會有的心情。人的事太複雜,有些狀況牽涉到太多人、牽涉到體制,以及長期流傳的文化,不如意事真是十之八九。
之前一個孩子對我說:「我媽說,你也沒辦法幫到我在學校的忙!」
當時他媽媽可能沒聽到孩子的講法,所以沒什麼反應,媽媽有這樣的期待也很常見。如果能找一個人,來「解決」孩子的情緒困擾,「解決」孩子在家、在學校遇到的狀況,不知道有多好?
我也會常要面對,當事人對我的多種期待,這我也習慣了。我可以跟孩子與家長討論,但比較少直接到學校幫孩子「解決」什麼問題,我可以跟孩子談怎麼紓解情緒,我可以聽孩子的小秘密,讓孩子們除了家長之外,情緒有其他的出口。
但是家長有家長的工作,我也有我要扮演的角色,我沒辦法代替家長當家長,我就算真的幫家長當了家長,問題也不見得解決。我想求的,就是大家的日子不要太難過就好,這對很多家長來說,是一個過於消極的目標。
我曾經在年輕的時候,對跟我一起互動的孩子,有不少期待。我現在只希望,孩子們健康、快樂,或者心情常保平靜,生活過得踏實,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。
我不是那種,想教出讀常春藤名校的孩子的人,我也沒特別要給孩子壓力,要孩子去參加各種比賽,培養許多才藝,拿獎牌,揚名世界。孩子平凡,我也高興,孩子追求卓越,我也欣賞,那是他的決定,我只能確定我這段路想陪著他,很多努力是他自己得要加油才行。
所以,我不是一般人想像的那種「專家」,被講「專家」我會怕,我不是很多問題都有辦法。我也沒特別預設,我教出來的孩子,會是好人好事代表,很多事是孩子自己要判斷。如果做好事他會歡喜,那是他的選擇,我也許陪著沾點光,如此而已。
很多親子教養專家,都有相當絢麗的光環,有高學歷、好經歷,有流暢的口才與俊美的外貌,上了很多節目,講出來的話,非常漂亮。相對來說,我黯淡了不少,我可能有個還可以的學歷,我講的話常過於抽象與模糊,很多可能性都有,保留思考的空間,常不敢做非常肯定的結論,好像「信我者就能當好父母」那樣。
我工作的領域,孩子的困難常久久沒辦法改善,變化牛步。遇到新的環境,很多事就要重頭再來一遍,久了也會不小心累積成我心中的無奈。
以前無奈襲來,抽乾我的能量的時候,我很不習慣。現在我知道情緒會過去,我就是繼續過我的生活,也許慢一點,不必要的想辦法少一點,少了一些慌張。學著跟它相處,善待它,別忽視它,認認真真回應它,請它幫助我。
像最近有些朋友,在婚姻上有困難,在自己的人生當中有了無法前進的挫折,孩子的適應相當辛苦,我真是幫不上忙,連見面談都沒辦法。有時候我自己感覺也像翻船一樣,全身濕淋淋的,衣服黏膩地飽吸著苦水,感覺好重好重,全身使不上力。
有些網路上長期互動的朋友,過得辛苦,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,就這樣擱著,覺得自己沒禮貌,又實在想不到要回什麼。沒有力氣陪伴,大概就像這樣吧!
我大致上是情緒平穩的,可是我容許無奈將我佔據,這樣的週期我自己明白,我也沒打算要快快走出來。帶著它一起工作與生活,是有點累,但還過得去。
心理師也會難過無奈,不知道分享出來,能不能給人一些安慰?!
我喜歡我的工作,喜歡我的生活,我也喜歡無奈來找我。跟它在一起,別有滋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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